随着委托的进行，放学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努力是很好的解决方法，前提是做法要正确。”

山间溪流般清凉的声音如同在述说着真理。

“由比滨同学，你刚刚说自己没有天分对吧？”

“咦？啊，是的。”

略有些慌张的声音急忙响起。

“请你改掉那种想法，连最基本的努力都不做的人，没有资格羡慕有才能的人，失败者就是因为不懂成功者都是一点一滴地累积努力，所以才会失败。”

苛刻却无懈可击的话没有反驳的余地，稍纵即逝的沉默中，家政教室的门被拉开，波鲁萨利诺将教室内的景象纳入眼中。

墙边摆放着冰箱和烤箱，半围拢的条形案台中间。

围着围裙的雪之下微微蹙着眉头，看似平静的神色中压抑着一抹不满。

若有所思的比企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仍保持着沉默。

“波鲁萨利诺老师？”

一旁娃娃脸还带着稚气，却故意打扮得成熟的女孩，无言以对的脸上微微有些困惑和畏惧，看到波鲁萨利诺的出现，表情多出了一抹诧异的同时也轻轻松了口气。

鸡蛋、牛奶、小麦粉、砂糖、香草精等材料，碗、磅秤、勺子和搅拌器等料理用具，残留黑色残渣的盘子，以及喝了大半的纸盒装、罐装和瓶装三种饮料，全都凌乱地摆在三人面前的案台上。

“波鲁萨利诺老师，您来这里做什么？”

雪之下的声音温度陡降。

“我在大楼内随处乱逛，发现这里有些热闹。”

“波鲁萨利诺老师，请你有身为教师的自觉。”

悦耳的溪流已经冰封，雪之下冷冰冰地说。

“不要在学校内随处乱逛，更不要干扰学生的部活。”

“一点一滴的累积努力，就是努力这一点，你提醒了我，雪之下同学。”

“……什么意思？”

就像一拳打到了空处，雪之下因他出乎意料的话而有些错愕。

“顾虑才能前，要先努力到天赋的极限。”

“呀——因为一直都把这事当成是理所当然，所以最近才着实有些找不到方向的困扰。”

抬脚时用鞋帮随意带上门，波鲁萨利诺双手插兜地走了进来。

“在谈论努力前，要让人知道努力有回报，那些只是正确的话听起来无法反驳，但除了让人难受外一无是处。”

在雪之下的眉头越蹙越紧的同时，这位老师咧开嘴笑了起来。

“雪之下同学，你应该对此深有感触吧。”

“……”

比企谷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空气结冰的声音。

名为由比滨结衣的女孩看了看全身散发锐利气息的雪之下，又看了看自己班上的新任担当教师，小嘴不知所措地微微张阖。

“比企谷，这次的委托是什么？”

波鲁萨利诺略微侧过头看向比企谷。

“这次是恋爱烦恼方面的委托。”

愣了一下后，比企谷下意识地答道。

“由比滨同学想做曲奇送人。”

“没有啦！波鲁萨利诺老师。”

由比滨‘腾’地一下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

“我只是……”

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羞得眼眶盈满泪水，明显是要哭出来了。

“自闭男！你怎么能这样……！”

“对、对不起，波鲁萨利诺老师，你忘了我说的吧！”

比企谷如梦初醒地慌张道。

“由比滨同学，老师我在这方面可是很开明的，要是有恋爱上的问题，来找老师咨询也没关系哟。”

从医学的角度考虑，上面这句话应该算是震惊疗法，通常用来治疗打嗝，但现在的疗效也很显着。

由比滨羞得就快要冒热气的脑袋一下子就宕机了。

“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年轻的时候，老师我也辜负了不少怀春少女呢。”

“……”

雪之下和比企谷两人，正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波鲁萨利诺。

“雪之下，我明白了。”

冷静下来的由比滨好像不敢看波鲁萨利诺，而是直视着雪之下如此说道。

“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努力。”

“没必要道歉。”

雪之下反而移开视线，拨动着黑色长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之下，你就教她正确的做法吧。”

比企谷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由比滨，你也要认真听。”

“我示范一次，请你照着做。”

雪之下卷起袖子打蛋搅拌，算好要加入的面粉份量并让粉末完全溶解不结块，接着加入砂糖、奶油、香草精等材料。

期间她也尝试用目光驱赶波鲁萨利诺，可惜——

“你们随意，老师我也想尝尝看，多一个人当评委也不错吧。”

雪之下不一会儿就动作熟练地做好面团，然后用模具压出爱心、星星、圆形等不同形状。

铁盘上已先铺好锡箔纸，雪之下小心翼翼地放上面团，最后放进预热过的烤箱，没过多久，难以形容的香味便飘出来。

第265章 老师和真物

结果不出人意料，出炉的曲奇看起来美味可口。

雪之下把曲奇放上餐盘，焦黄色的曲奇看起来和高档西饼屋里卖的一样精致。

“好好吃！你是哪里来的特级点心师吗？”

脸上带着融化般的表情，比企谷忍不住再吃一块，两块，三块……

“真的好好吃……雪之下同学，你好厉害。”

由比滨也小小地惊呼出声。

“谢谢。”

雪之下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不过，我只是照着食谱做而已，所以你一定也办得到，做不出来反而奇怪。”

“确实不错，拿出去卖的话我也会愿意掏钱买。”

波鲁萨利诺尝了一块，做出了一个很正常的评价，这反而让雪之下有些惊讶。

“……多谢品尝。”

接下来是由比滨的再次挑战。

“来，由比滨同学，加油吧。”

“好、好的……我真的能像雪之下同学一样，做出这么好吃的曲奇来吗？”

“是啊，只要照着食谱做，一定不会有问题。”

然而……

“由比滨同学，不是那样，撒面粉时要尽可能画圆形，你知道圆形的意思吗？小学应该学过吧？”

“搅拌时要把碗按住，你那样整个碗都在转，根本没有好好搅拌，而且动作不是绕圈，是要捣散蛋黄。”

“不对、不对啦，不需要加调味料，还有水蜜桃留待下次吧！另外，你加了那么多水，生面团会报销的！”

陷入混乱的雪之下已经精疲力竭了。

最后的成品虽然达到了可以称为曲奇的水准，但很显然，雪之下和由比滨对此都不太满意。

“好像不太一样……”

“……应该怎么教你，你才听得懂呢？”

“为什么烤不好呢？我都有照你说的做啊……”

最后，还是比企谷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啊……看来两位没吃过真正的手工曲奇。麻烦请在十分钟后回来这里，我会让你们品尝【真正的手工曲奇】。”

“什么？好大的口气，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

十分钟后。

“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咬起来还一粒一粒的！老实说，不怎么好吃！”

由比滨有些生气。

“是哦，不好吃啊……我可是很努力呢。”

比企谷垂下视线。

“啊……对不起。”

“抱歉，我拿去丢掉。”

“等、等一下啦。”

“……又怎么？”

“也、也不到丢掉的地步吧……而且没有那么难吃。”

“……这样啊，你还满意吗？”

点点头后立刻别过头，夕阳在由比滨的脸上染上一层茜色。

……

“我的意思是，男生实在是单纯得令人遗憾，光是有人向他搭话便能会错意，收到手工曲奇也高兴得不得了，所以说……”

在由比滨吃过以为是比企谷，实际上是自己烤的曲奇，并给出了满意的评价后，揭晓真相的比企谷作出总结。

“用一点也不特别、吃起来一粒一粒的、老实说并不怎么好吃的曲奇就够了。”

料理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气死人了！你这个自闭男！我要走了！”

出乎意料地，这次委托应该算是比企谷的胜利。

“由比滨同学，这项委托要怎么办？”

“不用了。”

在门口回头的由比滨脸上带着笑容。

“下次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尝试，雪之下同学，谢谢你，明天见咯，拜拜。”

由比滨挥一挥手，就这么穿着围裙离开了家政教室。

“……这样真的好吗？”

雪之下盯着门口，低声问道。

“我认为只要能提升自己，应该不断挑战极限，就结果而言，那样对由比滨同学也有帮助。”

“嗯，你说的很对。”

比企谷有感而发。

“努力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但有可能背叛梦想。”

“哪里不同吗？”

微风轻抚秀发，雪之下侧过头看他。

“努力不见得就能实现梦想，实现不了的情况还比较多，但如果曾努力过，便会觉得比较安慰。”

“那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但不算是背叛自己啊。”

“好天真的想法……真不舒服。”

“……”

静静地旁观到现在，波鲁萨利诺突然开口道。

“虽然由比滨不像你们那样敢于贯彻自我，但老师很欣赏她诚心道歉的勇气哟~”

“老师你还在啊！”

比企谷吓了一大跳，他无奈地说道。

“为什么……总觉得这种不是第一回了。”

“既然没错……为什么还要道歉？”

雪之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满。

“道歉不只是为了承认错误，也是为了互相理解和建立一种深切的联系，所以……”

波鲁萨利诺的声音顿了顿。

“父母会为了子女的错误道歉，老师会为学生的错误道歉，后人会为了先人的错误道歉。”

“可结果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最后只能变成一种敷衍。”

雪之下皱眉反驳。

“谁知道呢，也许努力也不一定能成功，人与人之间的完全理解更是不可能的，然而……”

波鲁萨利诺看向比企谷，却被不自然地避开视线，他又接着看向雪之下。

“你们先离开吧。”

“咦？可是……”

“总不能白吃你的曲奇，这里交给我吧。”

“真意外呢，老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他们两个也离开了，只留下波鲁萨利诺一个人。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看样子，我的这几个学生也是【主角】了？”

面对着空荡荡的教室，他突然开口道。

“你想好了吗？”

拈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除了波鲁萨利诺以外无人能见的身影转过身来。

“再给我一些时间如何？”

“哦哟，不嫌麻烦了吗？”

模仿着黄猿的语气，塔塔托特调侃道。

“哦哟哟，真的好奇怪啊，塔塔托特。”

波鲁萨利诺走到他的身边，也伸手拿起一块剩下的曲奇。

“为什么一旦被人叫做老师，就没办法放着他们不管呢？”

“要不要彻底留下来？”

“学生总是要毕业的。”

细细品尝着曲奇，波鲁萨利诺回答道。

“即使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真物，但我们仍然能决定自己想要去相信什么。”

“塔塔托特，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仍会选择相信我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