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依旧维持着先前的沉静，只不过现在大部分的目光都跟着纪如嘉手指看向那个会议室的角落。

刘致不明白。

这怎么又能扯到自己身上了？

扯淡呢？

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把会议室的灯打开了，大家都看着刘致，刘致则皱着眉眯着眼看着会议室那头张牙舞爪的纪如嘉。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又被重复一遍后，刘致后脑勺就感觉发白发胀。

本来这两周就因为纪如嘉闹得这堆事，让她工作量大大增加，时间也变得局限，好些天都休息不好，这时坐在会议室，刘致眼睛发干，整个头都有点晕胀胀的，但表面上看，她就是生气，皱着眉一脸冰霜的模样。

“你给我钱了我跟你说这些？”

刘致讽刺的声音不大，却在静寂会议室里被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虽然没有着急着辩白，但也没打算好好说话。

纪如嘉为什么这样给她泼脏水她不知道，但刘致觉得纪如嘉有那样的“前科”摆着，她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当真去相信她。

大家又把目光转向纪如嘉。

“我……”她有点抽抽搭搭地嗫诺，“你本来就不喜欢我……”

“不然我还能怎么知道？”

有人忍不住发出嗤笑声，小声的动静此时的存在感尤为突出，激得本来把耍泼的爪子就要收起来的纪如嘉又跳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刘致是好心提点我，怎么知道她就是抓准了我心思简单……

“我不否认我先前那些行为为大家增添麻烦和困扰了，”——她说到这儿下面发出了几声哼声——“但、但是，毁约、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不是只有我，她透露剧情、违反创作期间保密的约定……

“没有她在先，哪有我后面那些糊涂事？那些、那些越来越跑歪的结果？”

纪如嘉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是有她刘致在前埋下诱导的种子，是怎么样也开不出自己这朵任性妄为的花的。

这就好比新闻上常见的美女被猥亵、骚扰，犯人却理直气壮地说“要不是她裙子太短我也不会去摸她大腿”一样。

纪如嘉的空口之言让在场的人都越来越不屑。

合作时，无论相熟与否，碰见了总会点头问好，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现在，当下这样的情状，她不顾形象地冲进来，一副又要推卸责任、找人甩锅的样子，着实让她所有的路人缘败得一点都不剩了。

徐彦雄已经收不住自己不耐烦的表情了。

“那啥，纪小姐，你先回去吧，我们这会儿要开会，真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他挥手要保安把她带出去。

“不、不……不要！”

纪如嘉扭着手腕，“真的是她告诉我的！我——我还有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

刘致皱眉。

纪如嘉到底在搞什么——应该说，她在想什么？

“你在说什么……？”

刘致觉得自己不得不站起来，烦躁而不耐烦地发问，只求尽快结束这奇怪而无意义的局面，“聊天记录？我都不记得我加过你好友。”

……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会议室就开始投影纪如嘉的手机画面，翻出和刘致的对话框，上面显示在一个多月前的9月26日，有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刘致给纪如嘉发了一个文档，文档的名字就叫“杨星.doc”，打开里面就是关于杨星这个角色的那部分剧本，甚至还在旁边标注了一些说明。

“Whatthe……”

她就不信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刘致本人都不免疑惑了，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直接在微信上查找纪如嘉的名字。

纪如嘉还真在她好友列表里。

刘致真的迷惑了。

当时整个会议室也迷惑了。

虽然并没有人多说什么，但刘致能感觉到，在纪如嘉放出那段聊天记录、打开那个文档后，现场的气氛不一样了，大家看她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读出了他们眼里的疑问。

徐彦雄看了看刘致，换了种平和些的语气，将纪如嘉请了出去，说了几句缓和的话，继续中断了许久的会议。

但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再在这个事上了。

刘致的心思则是完全回不到工作上去了。

纪如嘉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的？

她想到最开始，第一次接到萧琪电话的时候。

萧琪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好友列表里，自己的社交圈子里。

然后，影响了她现在的人生。

刘致清清楚楚地记得，因为自己的工作和纪如嘉不发生直接联系，所以她也从没主动去加过纪如嘉的好友，顶多是在同一个群里一起呆着的人而已。

这几天她翻来覆去地查看自己加好友的记录，点开和纪如嘉的对话窗口——和那天纪如嘉手机投屏的状况不同的是，刘致手机上并没有聊天记录，是空荡荡的，像是被清空了或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对方又确确实实的，是纪如嘉本人的微信号。

所以聊天记录有可能是纪如嘉伪造的吗？

刘致也不知道。

毕竟，那时候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某个女明星的闺蜜时，刘致手机上也是没有聊天记录的。

这神奇又灵异的状况……

有几个百由的小姐妹这几天都来关心刘致状况，因为那天开完会以后她的脸色就怪怪不太好了。

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这里必须说句题外话。

那天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整个百由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尽管面对这样“铁证如山”的证据聊天记录，但这几个可爱的小姐妹却一直坚信这些事不可能是刘致做的，一定是纪如嘉动了些什么手脚，来给她泼脏水——

——刘致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别别别，别这样，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事自己有没有做……

既然能凭空多出个好朋友来，能自己做过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听着也不是个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们是哪来的信心，说绝对不是自己做的？

刘致一边跟所有人都说着自己没事，一边在质疑着这个世界。

已经有点疑神疑鬼了。

她一想到这事，就会想起萧琪……和赵医生。

想到萧琪是正常的，毕竟这是这些所有事的起源……但赵医生，刘致觉得每次想到她，就有种比较安心的感觉。

特别是在萧琪远在青海信号不好联系不上的时候。

赵谨理在刘致脑海里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她想找个人聊聊。

即使她什么都无法跟他人说，但她觉得作为赵谨理……不管怎么样，聊一聊总是好的。

刘致手机里还有赵谨理前台小姐姐的微信，想到赵谨理平时总是业务繁忙，本就只想着打听看看去问问是否能预约、什么时候能约上，结果对方热情洋溢打电话过来告诉她，太巧了，今天下午就有位客人调整了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下午就可以过去。

……

真的，也太巧了吧。

试着问问的刘致被告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反倒觉得比较犹豫了。

因为自己还没搞清楚到底要去干嘛，就只是想去而已。

“怎么样？给您确定预约吗？”小姐姐笑着问。

“呃，我还不那么确定……”

刘致有点支吾地说。

“嗯？是时间上的问题吗？赵医生今天下午两到六点都是有空的，时间范围还是很宽裕的呢。”

一个客人改约，整个下午就空出来了，刘致觉得，像赵医生这样的工作安排才是理想的。

刘致跟小姐姐确定了预约，跟邱文博说了自己下午约了章筱荃喝茶，接着借了邱文博的车就往市郊去了。

刘致没打算和邱文博说那天会议室的事。

因为她搞不懂。

搞不懂这一切，是不是她像那天早上忽然发现自己认识萧琪一样。

尽管自认是没做过的事，但可能这个世界就是存在你做过的痕迹。

这种像是有另一个自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感觉，又怎么去接受和理解？

她就算想和别人说，想告诉自己的男朋友，又从何说起呢……

正开车的时候，徐彦雄打电话来了。

没有太多余的寒暄，徐彦雄切入正题，直接说回会议室的事的后续。

徐彦雄告诉刘致，百由上头暂时都没说什么，但事件已经在立项调查了，这次的事造成的损失目前来看暂时不大，但让他们看到了流程制度上的漏洞，存在着可大可小的隐患，不得不将此事重视起来。

“纪如嘉肯定是没人愿意再带她玩了。”徐彦雄说，“但是这回……”

“这回他们要确定，要不要再带我玩了。”

刘致把徐彦雄的话接了下去。

“我明白您要说的……谢谢告诉我这些事。”

“小刘啊。”徐彦雄的话语的不无感慨与惋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给她发剧本了吗？这事儿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完成现在的结果就……”

徐彦雄的意思是，谁能想到给一个剧组的演员透露剧情还能搞出那么多的事？

只是现在两人的话有出入，虽然没有人规定这事犯法，但如果真有一方说谎，也是违背道义，需要重新考虑其中的合作关系的。

“我没给她发剧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她的好友，甚至和她在微信上聊过天。”

刘致感到有点无奈，更多的是无助。

徐彦雄和她往日合作愉快，会打电话来告诉一声百由内部的动向，但话语里表现出的，也是觉得这事跟刘致脱不开关系，应该就是她的无心之举，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所以下意识逃避责任而已。

谁信？

在表明自己连对方好友都没有的情况下，下一刻就被人帅出来的聊天记录打脸。

刘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真的，我没做。”

她和电话那头的徐彦雄强调。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的人，没想到此时仅仅是那么一句，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小刘，你也不用这……”

徐彦雄听出了电话那头刘致的颤音，有些不忍地安慰，哪知道，下一瞬间——

“——砰！！”

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一阵急促又刺耳的刹车声，不管自己再怎么着急的呼喊，那边也再无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