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第三季，将由青年女导演韩冬子执导。

“……韩冬子早年从事MV导演工作，拍摄过吴墨、刘远晨、于爽等一线歌手。五年前成功转型商业广告导演，MV导演的经历，让她对广告片音乐的运用有非一般的把控；对于叙事，她追求“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深刻记忆点，善用色彩和画面营造强烈的故事性和戏剧性。”

这是刘致在网上看到的，关于新导演韩冬子的资料。

介绍页上当然有她的照片，韩冬子是个登山爱好者，这里的照片有几张是她穿着冲锋衣、拄着登山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笑容灿烂的模样。

韩冬子看着是个热情、干练的女人，光是看照片，刘致就对她心生好感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烤人，刘致是既不抗冻也不耐热的一个人，幸好百由开会这天罕见的下起了雨，她出门时才难得感觉凉快一些，心情也格外愉悦了些。

她到得有点早，打开定好的会议室门才发现上一波开会的人还在，连忙连声道歉关上了门，碰上刚好路过的徐彦雄，两人就先去他办公室聊了起来。

将近四个月没见着这位徐总监，他儒雅风度依旧，甚至原来地中海的头也开始长草了，刘致赞叹几月过去徐哥越来越年轻，徐彦雄也不避讳，颇有些得意地跟她说起自己植发的事，短短两月成效显着，见过他的都惊讶这春风吹又生的奇景，也越让他觉得那笔昂贵的费用花得相当超值。

刘致笑着说：“没想到……即使儒雅淡然如徐哥这样的人，明明气质已经足够让人折服了，却也会和我们这些小女生一样在意外貌——真让人意外呀！”

“谁还能嫌弃自己再好看点？”徐彦雄白了她一样，笑着摇摇头，“年轻的时候啊，我也说得上是我们学校的俊秀才子，不少女生都对我脸红过呢……哪知道，还没到毕业，‘这儿’就开始越来越稀薄了。每天照镜子越看越不妙——我寻思‘这秃顶还真遗传啊’，趁着当时的女朋友，也是现在你嫂子，还没发觉这事，赶紧和她把婚事定了下来。这些年她还老怨我，说我那时候‘隐瞒不报’、‘骗婚’，幸好生的是闺女不是儿子，不然也得为他愁死了……”

“啊，是闺女？今年多大了，上初中了吗？”

“都快二十了，在T大读大一啦！”

“哇，T大……”

两个人就这样像话家常似的聊了半个小时，有人来提醒开会了，才打住下一个话头。

“你这三个月，不是去锻炼笔杆子，而是嘴皮子了吧？”徐彦雄回过神来，不禁用一种惊叹的目光看着刘致。

刘致顿了顿步子：“……啊。”

今天确实感觉嘴巴有点干了——以前的自己，确实也没发现和徐彦雄能有这么多话题可聊……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徐彦雄笑着说：“别怪我说话直，以前你话少，跟人交流也拘谨，好像总害怕得罪人一样；但今天跟你聊着聊着，居然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小时了，我还真没想到……这个训练营有点东西啊。”

可不是？

前期逼着自己背骂人的话一点点学着和廖长烟斗嘴，后期两人约定和平共处，但团队创作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总会有因为某个人物的设定、某部分剧情的重点、某句台词是不是太老套而争论甚至是争吵的时候。

刘致的嘴皮子，好像真的是利索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不再那么刻意地去在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了。

“这样子好。”徐彦雄赞赏，“有的时候，不爱说话的人，总是比较吃亏。懂得表现，多些机会，对你这样的人才好。”

忠告别人的话，往往不能随便出口。尤其是这样既非亲故、又非好友的关系，同辈之间往往选择谨慎，长辈则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家的孩子谁爱管谁管。

徐彦雄能不嫌麻烦说出这样的话，看得出他对刘致的看重，也看得出他知道刘致是个晓得别人好的人。

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顺其自然吧……让徐总操心啦。”

这回来到会议室，里面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已经是刘致熟悉的了。

而坐在里面那位穿着干练的女性，她也认出来了，就是韩冬子。

徐彦雄知道刘致之前还没见过韩冬子，热情地穿针引线。韩冬子见到他们就站起来身来展露笑容，在徐彦雄对她们俩互相介绍完以后，亲切地对刘致伸出了手。

“这会儿我们的团队里，两位女士就是顶梁柱了。”徐彦雄笑着说。

“之前就有关注刘编。”韩冬子朝刘致眨眨眼，“上个月还在岛城时，也时不时听到文博骄傲地提起自己的女朋友，现在可总算见着本人了。”

刘致啊了一声，故意用埋怨的语气说：“真的吗？这个人……为什么都不当着我的面多夸夸我呀。”

三人一笑。

小小说笑一下后，刘致朝韩冬子弯了弯身，“很高兴见到您！我预感以后跟您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徐彦雄在一旁接话说：“那你要好好考虑第四、第五季继续合作了哦！韩导可是和我们签了三季的合约。”

“……哎呦。”刘致说，“我一直都有好好考虑的啊……徐总，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开始会议了呀？”

刘致含糊过这个话题，徐彦雄只好无奈地看看她又看看韩冬子：“韩导，我们开始吧。”

大家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室内灯光关掉，投影亮起，先由徐彦雄开始介绍第三季的制作计划。

……

与此同时，萧琪在江予舟那刚结束了他们的会议。

“琪姐。”

开完会，萧琪没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原位玩着手机等待刚刚出去了的小茗。有人坐到她旁边，脸上堆满了亲昵的笑。

是尤宝芮。

年轻的女孩比起半年前会打扮了不少，高高扎起的马尾，露出她饱满的额头、如水蜜桃般粉粉嫩嫩的脸颊，年轻朝气洋溢，她很明白，自己的妆容打扮应该像什么地方使劲儿。

就是衣服，也是粉粉嫩嫩的，这就有点过了。

萧琪看了她一眼，满心的嫌恶，面色却如常。

“小芮？什么事。”

尤宝芮不喜欢这个称呼。萧琪对自己的助理也是“小什么”的称呼，而且也让她想到自己以前当服务员的时候，领导不耐烦地叫自己“小瑞”、“尤瑞”，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她当然不会因为不喜而对萧琪摆脸色，至少现在还不会。

她脸上笑意更浓，小心地把握着讨好的尺度：“琪姐……我听说，下个周有个时尚晚会，我一直都很想见识一下这些高端的时尚是什么样的——来北京半年，我都没能去过什么活动呢！您看，能不能顺便捎上我？我就在台下，或者场外，看看就行了。”

萧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和予舟提过吗？”

“呃，江总……”尤宝芮咬咬唇，“他，他说……”

尤宝芮这半年都被江予舟关在公司上课培训，如上一世一样，不管是唱还是跳，都需要一定的天赋和扎实的基本功，这些尤宝芮都没有，而且也是没办法短期内累积起来的。靠着好面孔去演戏、上综艺，学习一些基本讨好观众的技巧，这才是尤宝芮能走的捷径。

她志比天高，以前就知道自己长得顶好看，一直都不满于这个把自己困住的边远县城，幸而遇到了把她带出来的江予舟，他是当红小花萧琪——那个在她那个小地方也广为人知的女明星的经纪人，她在发现这一切的时候，简直激动不能自已——

——大明星的经纪人，那是不是在他手下，自己也能成为大明星？

可惜的就是，这个大明星对她这个“同门师妹”总是淡淡的，对她刻意的示好都无动于衷。

她丢下那个独自一人将抚养她长大的后母，进了城，做着当上大明星的梦。她早就烦死那个老女人了，自己亲爹亲妈都死了，她还管自己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赞成自己进演艺圈……她管得了么？自己都成年了，早就不归什么监护人管了。

半年了，尤宝芮从刚走出来时的兴奋和激动，心思慢慢变得浮动、烦躁——怎么还要上课？从早到晚的，都快要累死了，多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多认识些大导演、制作人不就好了吗？凭着自己的样貌，随便进个剧组演演配角，上升肯定很快，何必一直闭门不出？

上一回出去，还是有个公司的晚会，她跟着江予舟一起出去，被塞了好几张名片，回来以后江予舟就天天让她上课了。她实在是呆不住了，听说萧琪这几天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时尚晚会，她去问江予舟能不能让她也去，可那个男人却说什么，自己私下去结识蒋国豪这些制片人他不管，但不要没学好东西就出去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蒋国豪……他可喜欢自己了呢！

萧琪不用看她纠结的模样，心中也对这些事明白得很。

她厌恶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却在她不愿承认的地方，一直羡慕这个女人可以如此放下身段，不惜用各种方法、讨好利用所有人，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也让她厌恶自己。有时甚于厌恶尤宝芮。

厌恶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却放不开；试着放开，却总是不能彻底。

这样的思绪在心中一闪而过，揪起萧琪心中的痛处，让她不禁呼吸一窒。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见到小茗从外头回来，就站起了身。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那就代表他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去。”

萧琪看着尤宝芮，丢下一句话，表示自己有事要走了，没再给尤宝芮讨好人的机会，就离开了会议室。